李光興—落在石頭上的種子（五）

在農場苟活的日子
1968年，李光興成了第一批上山下鄉的青年，就在距家三十公里，徐聞的一個農場裡，他過了十年勞役式的生活。

「那個年代，如果你不參加上山下鄉，領導會不斷的來找你，更會批鬥你的父母，所以不去也不行。我父親曾經是國軍的憲兵，屬於連級的軍官，所以有些歷史問題。因為我的成份不好，我到了農場那裡也肯定被人歧視的了。於是我假積極，很勤力地工作，別人做一份，我做十份，專挑辛苦的工作來做。因為我假裝積極，所以成了那些青年人的榜樣。每年被選出來做榜樣的，都可以到團部開一個星期的會，期間好吃好住。後來國家重新辦學，有兩個機會讓老工人們選舉，他們推薦我讀大學，整個農場篩選剩下兩個人到團部面試，我兩次也去了。可是兩次也因為我父親的歷史問題而被共產黨否決。當時沒什麼出路，所以我開始寫一些作品寄往報館，想在這條路上闖出一番事業。我的作品當時已經在徐聞文藝上刊登過一次，那是一首長詩。那些場長和政委都在全場大會上表揚我，讓那些知青們像我一樣寫小說。很多時候，工人們都會選我來在大會上演講，說說我如何努力和學習，用我的事蹟來感動別人。我演講的時候，有時聽眾可多達數百人，而且全都不會打瞌睡。當時我的口才很好，每次演講時，工人們都會拼命拍掌。我說的時候會加入一些農場需要改正的黑暗面，除了我以外也沒有人有這個膽量，就像一個大臣說皇帝的不是一樣。我說得很切實，不會只顧叫口號，也不會說那些空泛而沒有事實根據的東西，只會像說故事一樣，所以人們也很喜歡聽我的演講。我連隊的領導全都說我口才好，他們上台演講時也會讓我替他們起草講稿。可是他們根本沒有那種水平，總是說得亂七八糟，說不出講稿的內容，讓工人們全都打起瞌睡來。

後來我因為假積極而進了共青團做了事務長，等於一個副連級的幹部。我的連隊有一千多人，所有的柴米油鹽都由我來保管。我的手下有一個炊事班，班長每次殺豬時都會把一大塊豬肉割下來，然後放進鹽缸裡。因為是一千多人的份量，所以那個鹽缸很大，把豬肉放進去就不會變臭，而且還能吃很久。到我吃飯的時候，他們就會把豬肉炒來給我吃。我離開的時候，我的結餘竟有六千多斤的米，和三百多斤的油。工人來買米和買油時，量度油的筒子上會剩下一些油，我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把這些殘留的油累積起來。我只做了三個多月，竟然能剩下這麼多的東西，就連我的前任也是虧蝕的。那些工人說，知青沒有家屬，所以不會偷取廚房的糧食，而我的前任可能就是因為把糧食帶回家才會虧蝕的。至於米，當時每個人四兩米一頓飯，開飯時用一個口盅來分飯，只要每個人少分兩粒米飯就能剩下很多了，所以當時我也吃得腦滿腸肥。」待續

 李光興—落在石頭上的種子（四）